码头,在无声的月光下,有如一幅滋味古旧的黑白照片。
所以正中央巨大的黑色半球体才更显得格格不入,倒扣的鱼缸,盛满了虚假的夜幕。
而得益于黑仪式教团所做的一系列行政方面的努力,在帕弗尼拨通那个呼叫后援的电话之前,不会有任何人——有意或者不慎——偷窥到码头所发生的一切变故。
忽然,在半球体的边缘,用某种简单伎俩制作的空气障壁上浮现出一个光点,黑色纸张上一滴白色的墨水。
光点渗透扩散,被周围浓重的黑推回去,接着又以新的一波赢取更多领土,一张一弛,暗合着呼吸的节奏。然而当光点从最初晦暗的荧光,一直升温膨胀,直到到炽亮的新星时,平衡崩解了。
新星拉扯着障壁,使其凸起、肿胀,另一轮明月紧贴着地面降生,然后与其母体双双破裂,洁白的潮水喷薄而出,壮烈且不乏清凉。空气障壁被一把撕碎,如清晨的毛毯一般随意落地,消隐,露出其内部毛茸茸的雾,飞快消散在天地之间。
“咕啊、”
这是战嚎的最后一个音节,宣告战斗的结束。
真正的结束,该做的都已经做了。
空气中残留着连贯的庞大轨迹,面前巨大的沟壑延伸数百米之远,算是狠狠地超过了考级时的最高纪录了啊。
而我——则再次回到匆匆赶到集合地点时的状态:疲惫、反胃、自怨自艾,现在任何一点、一丁点风吹草动,都能让这勉强的站姿轰然崩塌。
阴滞的气味逐渐变淡,空气中混入了更多海水的咸鲜、尘埃的熏缭,还有名为自由的甘甜。
雾在消失,或者说,“稀释”。在这之后,不清楚日期的某一天,这些残躯的余烬或许会引发下一场血脉感染,就像春季高发的花粉过敏那样,但是,管他呢。
我活下来了,大家都活下来了。
月光,明明只被遮住了一小会儿,却好像过了好久好久。
凝重——宁静。
这样就好了。
……
“——所以、像你这样盲目自大的性格,我或许真的有点羡慕也说不定——”
惊觉,却发现身体已然僵硬。
“——如果你面对的是那种通常意义上的恶魔,那确实是到了该松懈的时候,只可惜——我毕竟是我——”
不、不是僵硬,是某种束缚。
这才发现,尚未完全归于澄澈的空气中,雾气拧成手腕粗的绳索,将我周身上下紧紧攫住。
手枪悄无声息地滑落——更应该说,被另一只手若无其事地夺了过去。
绳索忽然飞速抽动,依靠惯性将我翻转,精准无比地仰面掼在地上,毫发无伤。
一根断指,古怪地挺立着,轻轻压着我的眉心,不停从其断面吸取细微的黑色雾气堆积着形状。
在这个角度,我终于看到夜空之下,难以置信的事实——
雾并没有就此稀释,而是汇集成数条在空中肆意翻滚奔腾的河流,不约而同地朝我袭来,在我面前融合、旋转、成型。
那个肤色苍白的少年露出了残忍的笑容。
后日谈
“那么,请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,
“艾尔维尔·弗拉克罗什·德古拉,
“是您亲手召唤的恶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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